户役皆永充,不得脱籍。
这是洪武朝的规定,也就是说,你是灶户,你子子孙孙无穷尽都是灶户,不像是军户、匠户等,虽然也要求子孙接班,但如果你能找到人代替你,那你就能脱离苦海,转化户籍。灶户是找不到外人来接班的,就算是这一脉人死绝了,朝廷会再招人。
灶户执役煎盐,也就是说,灶户其他的徭役都免了,只做好盐这一件事,朝廷发给卤地、草荡、工本钞等工具。
朱允炆想象中的制盐就是挖个坑,引入海水,晒盐,改天铲子铲铲,然后大颗粒砸成小颗粒,拉出去卖,应该是一个轻松的活,可怎么看这两个人不像是灶户,倒像是乞丐?
就算是乞丐,也有一双露着脚指头的破鞋,可这两个人连破鞋都没有,混得还不如乞丐。
夏元吉走到朱允炆身旁,低声道:“樊川是高邮、泰县、兴化、甘泉四县交界之地,那里有一条南北流向的河流,名为东银钩,东银钩两岸是丁溪盐场。”
朱允炆听闻之后,微微点头,对田老四问:“好好的灶户,为何要逃出来?”
田老四苦笑一声:“好好的灶户?你是商人家吧?看你穿着倒是讲究,可你知道身为盐丁有多苦吗?若不逃出来,就要死在那里了!”
朱允炆心头一震,目光变得阴沉起来:“可是有官欺压灶户,滥用刑罚?”
田老四摆了摆手,咬牙说:“就每日的活计就要了人命,官差那几鞭子又算得了什么?今日没有逃出去,被抓回去说不得就会被活活打死,只可惜了我的孩子,她今年才八岁啊!”
翠翠呜呜地哭着。
朱允炆眯着眼,看向夏元吉:“灶户生活如何,你可知晓?”
夏元吉摇了摇头,自己主管户部,全国财政,对于盐政的事也只关注过盐税,具体灶户怎么制盐,如何生活,倒真没有留意过。
杨士奇在一旁看出了朱允炆的心思,向前一步:“不妨送这两人回丁溪盐场……”
丁溪盐场的鞭子
送他们回丁溪盐场?
田老四与翠翠不禁有些颤抖,似乎那里是地狱,刚逃脱又坠落,恐惧与绝望爬上脸庞。
杨士奇的主意是对的,朱允炆想了想就应了下来,灶户生活到底如何,还需要亲眼看一看,个人的片面未必代表集体,是真有欺压还是另有隐情,不走近了观察是行不通的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,哪里的衙役?”
朱允炆看向随时打算跑路的衙役。
衙役见刘长阁凶狠,腿也长,估计跑路也跑不过他,为了免一顿揍,连忙说:“我,我是丁溪盐场盐课司的衙役崔三。”
朱允炆看了看眼前的两个“乞丐”,说:“那就将他们带回去吧。”
崔三见朱允炆等人不再阻拦松了一口气,但另一个衙役不干了,咬牙切齿,怒火中烧:“抓走他们是应该的,至于你们,殴打官差,阻拦公务,公然造反,也应该抓起来充当灶户。”
崔三深吸了一口气,这个程齐怎么一点都不开眼,没见对方孔武有力,还好像有些身份,要不然傻了敢对衙役出手?
朱允炆淡然一笑:“你说得没错,就按你说的办,把我们一起抓到丁溪盐场吧。”
“啊?”
不仅崔三、程齐愣住了,就连担忧自己命运的田老四也愣住了,翠翠抹掉眼泪,忽闪着眼睛看着朱允炆,似乎想到了什么,连忙说:“不能去,去了就出不来了,还要挨鞭子,干活。”
朱允炆看着孩子,又抬头对衙役说:“走吧。”
“大哥哥,会死人的。”
翠翠拉着朱允炆,不让朱允炆去。
程齐喊道:“一个丫头片子,自己都顾不上了还劝别人?知不知道带他充当灶户是对他好,起码当灶户不会被处死,就他殴打衙役,被衙门抓了不打死才怪!”
翠翠有些无助。
朱允炆并不介意,看了一眼刘长阁,刘长阁上前抓住程齐的手腕,在程齐恐惧的神情中一拉一推,便接上了程齐脱臼的手。
程齐冷汗直冒,也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并不一般,一般人也不可能如此精准的一击将手腕打脱臼,一下就接好。
“走吧。”
朱允炆平静地说。
程齐看了看崔三,两人多少有些不知所措,但考虑到自己的职责就是抓逃灶回去,顺带几个人也没什么,说不得大使见多了几个劳力还会赏赐点好处。
没有什么枷锁镣铐,崔三找来了绳子栓住了田老四的双手,与程齐一左一右向前走,朱允炆、夏元吉与杨士奇等人则不紧不慢地跟着,一点被“抓”的觉悟都没有。
“等等。”
朱允炆喊停。
崔三与程齐回过头看着朱允炆,不知道这位要干嘛。
朱允炆指了指一旁的面馆:“吃碗面再走吧,我看他们也饿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程齐没见过如此大牌的囚犯,还吃饭,要不是打不过你们,早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