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朝。
朱允炆坐在奉天殿,拿出了杨士奇的奏折,询问百官:“杨阁提议民政收归朝廷,不牵涉百姓,不摊派养马。你们认为如何?”
不等徐辉祖站出来,铁铉先一步出班:“臣反对。”
朱允炆看着铁铉,平和地说:“即是反对,就说说吧。”
铁铉严肃地说:“皇上,战马关系卫所战力,关系大明边防与江山安危,只能加强,不宜减弱。一旦取消民牧之策,百姓压力是减了,可边防压力就重了。瓦剌虽是臣服,却仍有狼子野心。鞑靼并不老实,出没于河套一带,随时可能寇边。各地边关战马缺口巨大,现在远不是取消民牧的时候。”
徐辉祖站出来附议铁铉:“鞑靼、瓦剌内部依旧有不少主张恢复元朝,南下攻取大明之人。臣以为卫所与边关,应枕戈待旦,做好防备的同时,还应积极筹划北伐事宜。一旦朝廷需要北伐,就必须动用大量的战马,没有战马,军士们如何与瓦剌、鞑靼作战?”
“须知,瓦剌与鞑靼不是帖木儿。帖木儿进攻时,没有战略纵深,没有后退可能,只能选择与大明主力决战。瓦剌与鞑靼可以随时撤退,随时转移,若没有足够的战马,凭借着两条腿,如何能追得上敌人?我进敌退,我退敌扰,又如何取得战果?”
朱允炆知道百姓的压力大,也知道民牧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,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动这一块,并不是遗忘,而是不能动。
战马关系着大明的边防、军队战力。
在建文初期,整个大明军队里,战马还不到五万,京军还不到五千战马,可怜的数字让人心酸。如果取消民牧,只靠着官牧,那大明战马的数量什么时候能增长起来?
昌都剌之战,京军出了一万骑兵,其中过半战马自于民牧。若没有这些承压的百姓,大明想要打造一支像样的骑兵都难!
委屈了百姓,换来的是战马数量的增长,军事实力的增强。现在是建文九年,朝廷还要继续委屈这些百姓吗?
革马政
兵部与五军都督府虽有文武之别,但在涉及到军队战斗力的问题时,其立场是一致的。
铁铉与徐辉祖的观点很明确:战马就是战斗力。
朱允炆看向杨士奇,平和地说:“说说你的理由吧,说服不了他们,又如何说服朕。”
杨士奇听出了朱允炆的弦外之音,皇上是支持自己的,可想要改变眼下的马政,需要充分的理由。
理由,有很多。
杨士奇出班,以洪亮的声音喊道:“皇上,臣之考虑有三点。其一,自洪武六年设置太仆寺,强行摊派民间百姓牧马至今已三十余年。江南十一户人家养一匹马,江北五户人家养一匹马。若养护不当,马驹病死,需百姓赔偿。”
“一匹马一年耗用,少说也要六两至八两钱钞,寻常百姓之家,忙碌一年剩余又有多少?拿出仅存钱钞去养马,百姓困顿,稍有疾病困难,便难以为继。民牧战马俨然成为苛政,百姓苦其久。”
徐辉祖皱眉。
苛政,这话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。
以江北论,五户人家分摊八两,一家一年也就合一两六钱,老百姓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吗?
杨士奇抬了抬笏板,继续说:“第二,民牧三十余年,虽有成效,然成效甚微。据臣所知,洪武三十年,民牧上缴战马合八千,然能充入军营,适合作骑兵的尚不足九百。”
“以民养马,如养牛羊,不善奔跑,无以行远,且马瘦膘少,难适严寒边关之地。洪武三十一年,边关中奏报战马累冻病死七百余,大部出自民牧战马。臣不禁自问,行苛政,损人心,劳无数百姓之力,尤不能得充裕战马,当真还要继续下去?”
铁铉看向徐辉祖,徐辉祖沉默不言。
没错,百姓养马,养出来的往往只是马,不是战马,用来拉东西,走走短程还行,想要长途奔袭,辗转千里作战,难。
百姓谁会精通养马,他们的逻辑就是喂马草,伺候好吃喝,溜达溜达就行了。可这种养马方式,只能将好马养废!
战马战马,需要从小打基础,时不时奔跑、锻炼。
你让一个平日只跑一里路的短跑马,突然改跑十里路,战马受不了,也跑不动。加上民牧养出来的战马多数营养不良,个子不够,按照骑兵的标准遴选,确实许多马不能用,只能沦为拉马车、驮载货物的马。
这个现象的长期存在,也是大明养了三十年马,始终无法支撑朝廷战马需求的一个原因。毕竟一次战役折损一万多战马,民间需要七八年才能补充上来。
朱允炆凝眸,看着杨士奇,有些震惊地问:“八千民牧之马,能入军营的不到九百?”
杨士奇肃然回道:“此事是否属实可问兵部。”
铁铉无奈,只好硬着头皮回答:“杨阁所言不虚,然每年能有九百战马,也好过全无一匹战马。”
朱允炆摆了摆手,挥退铁铉:“八千只得九百,朕要得一万战马,就需百姓养马十万不成?如此数目